黄以方(黄直)问先生:您认为博学于文是要在遇上的事情上面去学习存养天理,但是这与孔子所说的行有馀力,则以学文,似乎并不一致。 先生说:《诗》《书》等六经都是天理的表现,文字都包含在里面。仔细考究《诗》《书》等六经,它们都是为了存此天理,不仅仅表现在...
有人就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两句向先生请教。 先生说:这两句话是有所指的。其实,思考就是学习,学习时有了疑问就需要思考。思而不学的人也有,他们只是凭空去想,想要得出一个道理,却不在身心上切实地用功,学习存此天理。把思考和学习分而为二,所以就有罔&rsqu...
先生说:程颐先生说,格物就是穷尽天下的物。天下万物怎么可能完全穷尽?只说一草一木亦皆有理,现在你怎么去草木上一一地去格?而且纵使格尽了草木,又怎么让它反过来诚自己的意呢?我觉得格就是正的意思,物就是事的意思。《大学》里所说的身&rs...
先生说:世人总以为格物就要按照朱熹的观点,他们又何曾切实去拿朱熹的观点实践过?我倒是真正地实践过的。以前我和朋友一同探讨,成为圣贤首先就要格天下之物,现在哪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呢?于是我指着亭前的竹子,让他去格。朋友从早到晚去妄图穷尽竹子的道理,费尽了心思,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因过度劳神病倒了...
学生里有人说,邵端峰主张儿童不能格物,只应该教他们洒扫应对的功夫。 先生说:洒扫应对就是一件事,孩子的良知只有这个水平,所以教他们洒扫应对,也是致他的良知。又比如,小孩知道敬畏教师和长者,这也是他的良知的表现。所以,虽然是在嬉闹,看到了教师和长者,也会去作揖表示恭敬,这就是他...
有弟子疑心自己知行无法合一,因此向先生求问知之匪艰,行之惟艰两句话。 先生说:良知自然能知,这本来是很容易的。只是因为不能致这个良知,才会有知之匪艰,行之惟艰的情况。 有弟子问先生:知行怎样才能合一?而且就像《中庸》里,说了一...
弟子又问:心就是理,程颐说在物为理,为什么要说心就是理呢? 先生说:在物为理,在的上面应该添加一个心字。此心在物则为理。例如,心在侍奉双亲上就是孝的理,在辅佐君王身上就是忠等。 先生又说:大家应当明...
弟子问:圣人的言论有很多,为什么要把它们概括成一句话呢? 先生说:我并不是要把它们概括起来,只是像《孟子》所说的夫道,一而已矣,《中庸》里说的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测。天地圣人都是一个整本,怎么可以把它们分开呢?
心并非指那一块血肉,凡是有知觉的地方都是心。比如耳朵眼睛懂得听或者看,而手脚懂得痛和痒。这个感觉就是心了。
黄以方问先生:您的格物学说,是否是把《中庸》里的慎独、《孟子》里的集义、《论语》里的集义博约等学说,都概括成了格物呢? 先生说:不是的。格物就是慎独、就是戒惧。而集义和博约,仅仅是一般...
黄以方就《中庸》里的尊德性请教于先生。 先生说:道问学,就是所谓的尊德性。朱熹说:子静以尊德性诲人,某教人岂不是道问学处多了些子?他是把尊德性与道问学分而为二,当作两件事了。现在讲习讨论,下了许多的功夫,只非就是要存养本...
又向先生请教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两句话。 先生说:尽精微就是为了致广大,道中庸就是为了极高明。因为心的本体原本就是广大的,如果人不能够尽精微,就会连细小的地方也战胜不了私欲,被私欲所蒙蔽。因此在细微曲折的地方也...
先生说:现在讨论人性的人,都纷扰着争论异同。全都是嘴里谈性,而实际上从未见过性。见性的人根本无异同可争。
又问:声色货利,恐怕良知里也不会没有。 先生说:当然是这样!但是,初学者用功的时候,就务必要把这些荡涤干净,不要让它们存留在心里。这样的话,偶尔碰到也不会成为牵累,自然而然能够依循良知来应对。良知仅仅在声色货利上用功。如果能够精明地致良知,没有丝毫蒙蔽,那么,即便与声...
先生说:我给各位讲致知格物的学说,天天如此。讲了十年二十年,也是如此。你们各位听了我的话之后,切切实实地去用功。然后再听我讲一次,自然会感觉有了一番长进。否则的话,只把我说的当作一次泛泛之谈,即使听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先生说:人的本体,一直是寂静不动的,又常常是感应相通的。正如程颐先生所说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
有位朋友举出了一个例子,说一位禅师把手指伸出来问:你们大家看见了吗?众人都说看到了。然后禅师又把手指缩到袖子里去,又问:你们还能够看见吗?众人都说:看不见了。禅师便说众人还没有见到性。这位朋友不懂得这段话的意思。 先生说:手指有时能看到,有时看不到...
有人问:程颢先生说鸢飞鱼跃和必有事焉,都是生机勃勃的。 先生说:是这样的。天地间生机勃勃,无非是这个天理,也就是我们良知的不停歇的运动变化。致良知就是必有事的功夫。这个天理不仅不能够脱离,实际也脱离不了。一切皆是天理,一切都是功夫。
先生说:大家在这里求学,务必要先确立一个做圣人的志向。时时刻刻都要有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拳血的精神,这样在听我讲学的时候,才能觉得句句铿锵有力。如果只是浑浑噩噩地度日,像一块死肉一样,打也不知道痛痒,最终恐怕无济于事。回家之后还只是以往的老伎俩,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有人问:近来我感觉虚妄的念头少了,也不去想一定要怎么怎么用功,不知这是否也是功夫? 先生说:你只管去实实在在地用功,即便有了这些想法也无妨。等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变得妥当。如果才刚刚用了一点功夫,就想要效果,怎么可能靠得住呢?
有位朋友感叹道:内心萌发了私意的时候,心里明明很清楚,只是不能够马上把它剔除掉。 先生说:私欲萌发的时候,你能感觉到,就是你立命的功夫,而当下就能立刻把私欲消磨掉,这就是致良知的功夫。
孔子主张性相近,也就是孟子所说的性善,这不可以仅仅专门在气质上来谈。如果说气质,刚和柔相对,又怎会是相近的?只有性善是相同的吧。人初生的时候,善原本是一样的。但是气质刚的人在善上面容易成为刚善,而在恶上面容易成为刚恶。同样,气质柔的人受善的影响会变为柔善,受恶的影响便成为柔恶,这样...
先生曾经对学者说:心体上不能有一丝私念存留,就像眼里不能有一点灰尘存在。沙子能有多大多少呢?但是它能让人满眼都昏天黑地了。 先生又说:这个念头不只是指私念,就算是好的念头也不能存留一点。就像眼里放了一些金玉屑,眼睛也睁不开了。
有人跟先生说:先生说人心与物是同为一体的。就像我的身体,原本就血气流通,所以说它是同体。但是对于别人,我就是异体了,和禽兽草木,差得就更远了。可是为什么还说是同为一体的呢? 先生说:你只要从感应的征光上看,就会明白,岂止是禽兽草木,天地我也是同为一体的,鬼神也是和我一...
先生启程去征讨思恩、田州,钱德洪和王汝中送行送到严滩(今浙江桐庐县西)。汝中向先生请教佛教的实相和幻相的问题。 先生说:有心都是实相,无心都是幻相。无心都是实相,有心都是幻相。 王汝中说:有心都是实相,无心都是幻相,是从本体上来谈功夫;无心都是...
曾经有一次,德洪看到先生送两三位老先生出门后,回来坐在长廊里,似乎面有忧色。 德洪便上前去询问怎么情况。 先生说:刚才我和几位老人谈至我的良知学说,真是像圆孔和方榫一样,彼此间格格不入。圣道像大路一样平坦,世俗儒生往往自己让它荒芜阻塞了,最终陷入荆棘丛中...
先生说:人生最大的毛病就是这个傲慢。子女傲慢就必然会不孝;臣子们傲慢就必然会不忠诚;父母傲慢就必然不会慈爱;朋友傲慢就必然不守信。所以,象与丹朱都不贤明,也只是因为这个傲慢,而让他们了结了自己的一生。你们各位要常常体会这个,人心原本就是天然的理,精明纯净的,没有纤毫沾染,只是有一个无我罢了...
先生说:圣道其实极其简单易行,也极其精细微妙。孔子曾说:其如示诸掌乎。人的手掌,哪一天不曾看到呢?但是问他手掌上有多少纹理的时候,他就不知道了。就如同我说的这良知二字,讲了就能够明白,谁不晓得呢?但如果要他真正理解,又有谁能做到呢? 有人便问:良知恐怕是没有...
有人问先生:孔子曾说:回也,非助我者也。圣人是真的期望他的门徒们来帮助他吗? 先生说:这也是实话。圣道本来就是没有穷尽的,疑难质问越多,就越能显现出它的精妙来。圣人的言论原本很周全,而有问题的人则心里堆满了疑虑,圣人被他一问,就能发挥得更加精确神妙了。但是,...
邹谦之曾对钱德洪说:舒国裳曾经拿一张纸,请先生帮他写《孟子》里拱把之桐梓一章。先生写到了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的时候,回过头来笑着说:国裳读书,还中过状元,难道他是真的不明白怎么修身吗?只是他仍需要背诵这一章来警诫自己。一时间,在座的各位朋友都警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