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廷仁、黄正之、李侯璧、王汝中和钱德洪在先生旁边侍坐。先生环顾他们说道:你们这些人,学问没能有所长进,原因只在于还没有立志。 李侯璧站起来回答说:我也愿意立下志向。 先生说:不敢说你没有立志,只是立的恐怕不是必为圣人之志。&r...
先生说: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缔造了天地,生出了鬼神,真是无与伦比!如果人能够完完全全地恢复它,没有一点亏欠,自然就会手舞足蹈,天地间找不到什么快乐能够代替它。
一个朋友,他在静坐的时候有了一些领悟,便马上跑过来向先生请教。 先生说:我曾经住在滁州的时候,看到学生们注重在知识见闻上的辩论,对学问却没有帮助。因此,我便教他们静坐。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在静坐中触及了良知的境界,短时间内很有效果。但是时间长了,有的人渐渐有了喜静厌动,陷入枯槁...
一个朋友问先生:我想让致良知的功夫持续不会间断,但一旦应对具体的事情,又觉得照管不过来。等到去事物上周旋的时候,又觉得看不见良知了。怎么办才好呢? 先生说:这只是你体认良知还不够真切,尚有个内外之分。我这致良知的功夫,不能心急。体认到了良知这个核心,然后在上...
先生又说:做功夫,如果没有透彻地理解良知的关键,怎么能使它充实光辉呢?如果想要透彻地了解,不能仅凭你自己的聪明,还须净化心中的渣滓,不让它有丝毫的污染才行。
先生说:天命之谓性,命即是性。率性之谓道,性即是道。修道之谓教,道即是教。 有人问:为什么道即是教? 先生回答说:道就是良知,良知本来就是完完全全的。就像镜子一样,对的就还他个对,错的就还他个错。是...
有人问先生:《中庸》里的不睹不闻,是指本体而言的吗?而戒慎恐惧,是指功夫而言的吗? 先生说:这里首先应当明白本体原来就是不睹不闻的,同样原来就是戒慎恐惧的。戒慎恐惧,它并没有在不睹不闻上还添加了一些什么。看得真切...
有人问先生《易经》里的通乎昼夜之道而知该如何理解。 先生说:良知本来就是知道白天和黑夜的。 那人又问:但是人睡熟了的时候,良知不也就不知道了吗? 先生说:如果不知道了,那怎么一叫就会有反应呢?
先生说:道家讲虚,圣人岂能在虚上再添加丝毫的实?佛家讲无,圣人又岂能在无上再增添丝毫的有?但是,道教说虚,是从养生的方面来说的;佛教说无,又是从脱离生死轮回的苦海上来说的。他们在本体上又着了一些养生或脱离苦海的私意,便就不再是虚和&lsq...
有人问:佛家也务求养心,但它不能用来治理天下,为什么呢? 先生说:我们儒家提倡养心,但从来都没有脱离过具体的事物,只是顺应天理自然,那就是功夫。而佛教却要全部断绝人间事物,把心看作是幻象,慢慢地便进入到虚无空寂中去了,他们与世间再没有什么联系,因此不能治理天下。&rdqu...
有人问异端。 先生说:与愚夫愚妇相同的,便叫同德;与愚夫愚妇不同的,就称之为异端。
先生说:孟子的不动心与告子的不动心,差别只在毫厘之间。告子是在不动心上用功夫,而孟子却直接从自己的心原本不动的地方去用功。心的本体,原来就是不动的,只是因为行为有不合义理的地方,便动了。孟子不去管心动或者不动,只是集义。如果自己的行为无一不合乎道义,自己的心自然没有可动之处。如果像告子那样...
朱本思问:人有虚空的灵魂,才有良知。但是像草木瓦石等等,是不是也会有良知呢? 先生说: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如果草木瓦石没有人的良知,就不是草木瓦石了。岂止是草木瓦石是这样,天地间如果没有人的良知,也不会是天地了。天地万物和人原本就是一体的。它最精妙的发窍的地...
先生游览南镇的时候,一个朋友指着岩石里的花树问先生:天下没有心外之物,那么,就像这棵花树,它在深山中自己盛开自己凋零,跟我们的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先生说:你没有看到这树花的时候,它是与你的心一同归于寂静的。而你来看这树花的时候,这花的颜色一下子就明白起来了。由此可知,...
有人问道:您认为人与物同为一体,那为何《大学》又说所厚者薄,所薄者厚呢? 先生说:只因为道理本身就分厚薄,比如人的身体,它是一体的,用手脚去保护头和眼睛,难道是非要薄待手脚?理当如此而已。同样喜爱动物与草木,拿草木去饲养禽兽,于心何忍?同样热爱的人与禽兽,却...
先生又说:眼睛没有本体,它以万物的颜色作为本体;耳朵也没有本体,它以万物的声音作为本体;鼻子也没有本体,它以万物的气味作为本体;嘴巴也没有本体,它以万物的味道作为本体;心也没有本体,它以天地万物感应到的是非作为本体。
有人向先生请教夭寿不贰。 先生说:做学问的功夫,对于一切声色、利益、嗜好,都能摆脱干净。但是只要还有一丝一毫在意生死的念头牵累着,便会有和本体不能结合在一起的地方。人有在意生死的念头,是生命本身带来的,所以不容易去掉。如果在这里都能看破、想透彻,心的全部本体才能自由没...
一个朋友问先生:想在静坐的时候,把好名、好色、好财的病根一一搜寻出来,清除干净,只怕也是剜肉补疮吧? 先生严肃地说:这是我医人的方子,真的可以清除病根的,还是有大作用的。即使过了十几年了,也还能产生效用。如果你不用,就暂且把它存起来,别随便糟蹋了我的方子。 ...
一个朋友向先生请教功夫不真切该怎么办。 先生说:做学问的功夫,我已经用一句话包括尽了。现在怎么越说越远,全都不着根基了呢? 朋友说:您的致良知的学说,我们大概都已经听明白了,然而也还需要您再讲明一些。 先生说:&ldquo...
有人就《中庸》里的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一句请教先生。 先生说:诚,就是实理,也只是良知。实理的奇妙作用就是神;而实理萌发的地方,就是几;具备了诚、神、几,就可以称为圣人。圣人并不重视预知未来。当祸福来临时,虽然他们是圣人,也难以避免。圣人只是明白几,...
先生说: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知道,本体本来就是这样的。这就好像是太阳,它未曾有意去照耀万物,但又很自然地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被太阳照射到的。无照无不照,就是太阳的本体。良知本来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却要让它有知;本来良知是无所不知的,但现在却又怀疑它会有所不知。只是因为还不够信任良知罢了。
先生说:《中庸》里说惟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以前看的时候觉得特别玄妙,如今再看才知道聪明睿智,原本就是每个人都具备的。耳朵原本就聪敏,眼睛原本就明亮,心思原来就睿智。圣人只是能做到一件事而已,那件能做到的事就是致良知。一般人做不到,也只是这个致良知。多么简单明了啊!
有人问先生孔子所说的远虑和周公说的夜以继日与刻意逢迎有何不同之处。 先生说:远虑并非指的是茫茫然地去思虑,只是要存养天理。天理在人们的心里,贯穿古今,无始无终。天理就是良知,千思万虑,只是为了致良知。良知越想就越精明,如果不精深地思考,而只是随意地...
有人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一句,朱熹先生认为它是从效验上说的。是这样的吗? 先生说:圣贤只是一个克己的学问。重视自己所下的功夫而不会这么重视效验。仁者与万物同为一体。如果不能做到与万物同体,只因为自己的私欲没有完全忘记。获得了全部的仁的本体,天下便全都归...
有人问:孟子主张巧力圣智的说法,朱熹先生说:三子力有余而巧不足。这样说对吗? 先生说:伯夷、伊尹、柳下惠三个人不仅有力,而且也还有巧,巧与力实际上并非两回事。巧也只在用力的地方,有力却不巧,也只不过是徒然,白费力气。用射箭做比喻的话,他们三个人里,...
先生说:先天而天弗违,天就是良知;后天而奉天时,良知就是天。 良知仅是辨别是非的心,而是非仅是个好恶。明白了好恶,也就是穷尽了是非;而明白了是非,也就穷尽了万事万物的变化。 又说:是非两个字是大规矩,而灵巧...
有人问先生:良知就像太阳,而人的私欲就像是浮云。浮云虽然能够遮蔽太阳,然而也是气候里本就具有的。莫非人的私欲也是人心本就具有的吗? 先生说:喜、怒、哀、惧、爱、恶、欲,就是所谓的七情。这七种感情都是人心本来就具有的,但我们需要把良知体认清楚。就比如太阳光,也...
有人问:圣人生知安行是天生就有的,这话对吗?是否还需要别的什么功夫呢? 先生说:知行二字,就是功夫,只是这功夫有深浅难易的区别罢了。良知本来就是精明的,比如说孝敬父母,那些生知安行的人,只不过是依照自己的良知,切切实实地去尽孝而已;而那些学知利行的...
有人问先生道:快乐才是心的本体,但是遭遇到了大的变故的时候,痛心哭泣,不知道这时本体的快乐是不是还存在? 先生说:必须是痛哭一番之后才会感觉快乐,如果没有哭,也就不会觉得快乐了。虽然是在哭,自己的内心却得到了安慰,这也是快乐啊。快乐的本体未曾有什么变化的。 ...
乡下有两父子要打官司,请先生裁决。侍从们想要阻止他们,先生听说了之后,开导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父子两个就已经就抱头恸哭,然后相拥着离开了。 柴鸣治便进来问道:先生的什么话让他们这么快速地感动悔悟了? 先生说:我跟他们说舜是世界上大不孝的儿子,而瞽...
先生说:有农夫前来找先生请教,孔子也不会事先准备好了知识来回答他。孔子的内心也是空无一物的。但是他可以帮助农夫分析他心里明白的是非,替他做出一个决策,这样农夫的心便比较开朗了。农夫知道自己的是非,便是他原本就有的天然准则。虽然圣人聪明,但对这种准则也无法有丝毫的增减。只是他们不够自信,所以孔子给他们...
先生说:《尚书》中的烝烝乂,不格奸,孔安国的本注认为,象已经慢慢上进到了道义的境界,而不至于去做大奸大恶的事。舜被尧征召之后,象仍然整天想要把舜杀死,这是何等奸邪的事?而舜则只是学习自己修养、自我克治,不直接去纠正他的奸恶,而是用自己的克制来感化他。文过饰非,用以掩盖自己的奸恶,这是恶人们...
先生说:古乐不流行已经很久了。现在戏曲倒有些与古乐能意思相近。 德洪不懂,便向先生请教。先生说:《韶》乐里的九章,都是舜的一个戏本;而《武》乐的九变,是武王的一个戏本。圣人一辈子的事迹,都被记录在戏曲当中了。所以,德行高尚的人听了,就明白他是尽善尽美的还是尽美而未尽善...
先生说:学问也需要别人的点化,但总不像自己理解觉悟的那样一了百当,否则的话,即使别人点化再多,也没有作用。
孔子的气魄很大,凡是帝王的伟业,他无一不会领悟到,但也都只是从他自己的心上生发来的。就像大树,它有许多的枝叶,但也都只是从根本上培养功夫,所以能长成这样,而不是从枝叶上做的功夫。学者们向孔子学习,却不学着在心上用功,只是心急火燎地去学习他的大气魄,这是把功夫做反了嘛。
人犯了过错,大多会在那个过错上用功。这就像是补破了的饭甑,必然会有文过饰非的弊病。
现在的人即使在吃饭的时候,没有其他事情摆在眼前,他们的心仍然忧虑不止,只因为自己的心忙碌惯了,所以收都收不住。
琴瑟与书籍,这两者学者们缺一不可,因为有了事情做,心就不得放纵了。
先生感叹说:世间懂得学问的人,就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做不到善与人同。 崇一说:这个毛病实际上只是个好高骛远,不能舍己从人罢了。
问:良知原本是中和的,却怎么会有过和不及的现象呢? 先生说:知道了过和不及的地方,就是中和了。
先生说:《大学》里说的所恶于上,就是良知;毋以使下,就是致知。
先生说:苏秦、张仪的智谋,也是圣人的资质。后代的许多事业文章和豪杰名家,都只学到了张仪、苏秦的旧智慧。而苏秦、张仪的学术里,善于揣测人情,没有哪点不是说中了别人的要害,所以说他们的学问真是难以穷尽。张仪、苏秦也能看到良知的妙用处,只是没有把它们用在善上面。
有人请教未发和已发的问题。 先生说:只因为后世儒生们已经把未发和已发分开来说了,所以,我只能说个没有未发、已发,让人们自己思考明白。因为如果我说有已发、未发,听的人就还是会沦落到后世儒生们的见解当中去。如果真的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未发、已发,...
有人问先生:古人谈论人性时,各有不同的说法,应该把哪种当成定论呢? 先生说:人性没有固定的体,因此关于它的论述也没有定论。有从它的本体上谈论的,有从它的作用上说的,有从它的源头上谈论的,有从它的流弊上说的。总而言之,人性唯有一个,只是人们对它的见识有浅有深罢了。如果你...
先生说:功夫越到了精妙的地方,越不能用语言表达,说理就越困难。如果执意于在精妙的地方,全体的功夫反倒会被拘泥了。 又说:杨慈湖并非没有自己的见解,只是他又执意于无声无臭上罢了。
人在一天当中,就把古今的世界都经历了一遍,只是人们没有察觉。当夜气清明的时候,没有视觉和听觉,也没有思虑与行动,心怀平定淡然,这就是羲皇的世界;而清晨的时候,神清气朗,气息明朗,庄严肃穆,就是尧、舜时代的样子;到了中午之前,人们用礼仪交往,气度井然,就是夏、商、周三代时的状况;而到了正午之后,神气渐...
薛侃、邹守益、马子莘、王汝止在先生身边侍坐,众人慨叹先生自征伐平定藩王以后,天下的诋毁和非议也与日俱增,于是先生让他们各自谈一下当中的缘故。有的说,先生的功业权势日益显赫,因此天下人有所嫉妒的一天天变多了;也有的说先生的学说日益昌明于天下,所以替宋儒争是非对错的人也就日益变多了;有的说自打正德九年(1514)...
先生点化学生的时候,往往一句话,便能感人至深。 有一天,王汝止出游回来。先生问他说:你在外面游玩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呢?王汝止回答道:我看到满街的人都是圣人。先生说:你看到满街人都是圣人的话,满街的人反过来看你也是圣人。 又有一天,董...
明嘉靖二年(1523)春天,邹谦之到浙江来求学。住了几天,先生到浮峰为他送行。晚上的时候,先生与希渊等几位朋友,留宿在延寿寺,众人秉烛夜坐,先生感叹惆怅不已,说:江水滔滔,烟柳蒙蒙,谦之瞬间就到了百里之外的地方了。 一位朋友便问:为什么先生对谦之的思念这么深切呢?先生...
明嘉靖六年(1527)九月,先生重新被起用,再次奉命讨伐思恩(今广西武鸣县北)和田州(今广西田阳县北)。出征前,钱德洪和王汝中讨论先生的学问。汝中便引用先生的教诲说:无善无恶才是心之体,而有善有恶则是意的作用,知道善恶是良知,而为善去恶则叫格物。 德洪说:你觉得这句话怎么...
《太平广记》为北宋初年李昉等人奉宋太宗的旨意编纂的一部小说总集。它取材于汉代至宋初的纪实故事及道经、释藏等为主的杂著,属于类书,对后来的文学艺..